“我们不做泥菩萨”
专访复旦新一届学术委员会主任闻玉梅
2011年8月15日 解放日报 06版 科教卫新闻
本报记者 彭德倩
昨天本报头版报道了复旦大学书记校长退出学术委员会的消息,在学界引起很大反响。
在国内高校亟待进一步完善内部治理结构的当下,复旦学术委员会如何行使“最高学术审议机构”的职权?复旦新一届学术委员会主任、77岁的工程院院士闻玉梅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:“我们不做泥菩萨,希望能集合更多人的力量,在学术上作出精炼的判断,帮助学校形成更好的学术氛围,进一步提升学术水平。大家对此都很有信心。”
学术与行政并非“对立”
记者:《复旦大学学术委员会章程》删去了“在校长领导下开展工作”等条文,同时明确,委员会是学校最高的学术审议机构,校领导均不参加。请问您是如何理解“最高”二字的?
闻玉梅:在我看来,大学内部治理,确实需要学术和行政有所隔离,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间是对立的,不是说学术委员会要“另立门户”、“自搞一套”。我的理解是,学术委员会应该主动发出更多声音,学校的行政方面可以赞同,也可以反对。如果反对,完全可以把反对的原因摊开来讲,或许有些因素学术委员会没有考虑到,那么就再谈,再商议斟酌。多方互为补充,这才有利于大学的发展。真理是越辩越明的,让人说话,天塌不下来。
从学术委员会来说,也应有自己的“三观”。首先是良好的道德观,尤其是科学道德观。以身作则,才能捍卫学术规范、克服学术浮躁情绪、纠正不良学风。第二是全局的眼光,如果忙于为自己的研究抢钱、抢人、抢资源,而忽略了学校学术发展的整体战略布局是不行的。第三是坚持可持续发展。这不是一句空话、套话。虽然学术委员会成员有任期,但责任是长期的,甚至应该有这样的“大志”——“我是在为中国的学术水平发展努力”。
学术民主:畅言 包容 前瞻
记者:在学术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,几位委员都提到了 “学术民主”。在一般人的理解中,“民主”都与类似“少数服从多数”的特征联系起来,但在学术上,显然不是这么回事。对此,您怎么看?作为主任,您的工作目标是什么?
闻玉梅:到现在我还记得,几十年前,我的导师在上医一号楼的走廊里教我打太极拳,三个多月后他放弃,对我说,“别练太极了,你的脾气太急躁,是少林派的,只能练练少林拳。”也因此,他后来劝我,急脾气不适合“当领导”,这次大家推选学术委员会主任,真的是诚惶诚恐。我想自己的角色应该是一个“召集人”,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工作,鼓励大家更主动为学校学术发展建言献策。
发扬学术民主,我觉得主要有三点:让大家充分表达意见、建议;对不同想法有包容心;判断问题要更具前瞻性。新一届学术委员会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。比如,大家约好,开会时一律互称“老师”,什么“院士”、“院长”、“所长”、“主任”之类的称呼都不提。第一次开会时合影留念,大家站的位子也不是“按资历高低谁居中、谁站第一排”,爱站哪儿站哪儿。
再比如,因为到外地开会、上课等原因,学术委员会开会有人迟到,或者临时请假,这些我都会记下来,如满三次,上网公告。因为成员是全校层层选举上来的,应该让大家知道“干得怎么样”。这些虽然都是细节,但我们希望,能从小处开始,形成更好的氛围。
新一届学术委员会运行时间很短,也遇到了一些“技术难题”。比如,有些重大科研项目的申请材料上,须由校学术委员会审议盖章。问题是校一级的学术委员会并不深入了解每个专业,讨论审议实在没啥意义,可对方又规定必须有这个图章。我们最后折中一下,由该专业所属学部的学术委员会讨论,他们通过了,再到校学术委员会备案一下,就可盖章。
科学研究需要有机“聚合”
记者:到目前为止,学术委员会是否已经开始为学术发展把脉?换届时,校领导都表示了支持,实际运行的情况如何?
闻玉梅:现在科学界有这样的现象——研究“各自为政”,人力物力资源相对分散,大家在抢占“山头”的同时,却不知道自己将被国外的同行包围歼灭了。科学研究,如果不能有机凝练在一起,就铸造不出他人无法企及的“高峰”。
在大学学术委员会,我们希望能借此平台,打通专业间的阻隔。就在不久前,委员会里包括基础医学、护理学、药学、公共卫生、医院管理等在内的“大医口”的10位专家,已经一起“约谈”了分管医学的副校长。交流中,大家提出了很多新想法,比如中山医院希望能共享“红房子”医院的妇产科专业人才。整整一个下午的交流,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。我们把整理出来的会议详细记录分发给各位校领导,结果已经有另一位副校长主动联系,希望也能有这样的深入交流。